人生叙事的力量

文｜向开亮

每个人都有自己对“我是谁”的答案，这些答案深刻地影响着我们的行为。

一个自视为君子的人会尽力避免从事他所鄙视的欺骗行为；一个自认为成功的人，很难接受自己做出愚蠢的决定，因此可能会伪装。同样的，一个自认为不值得被爱的人，会作出很多讨好的行为；一个自认为是斗士的人，面对冲突第一反应是斗争而不是化解。

这就是人生叙事。

所谓的人生叙事，是通过故事来定义“我是谁”，将过去的行动编织进同一个故事里，这样创造出的自我，在过去、现在和未来虽有不同面貌和风格，却能保持一致性，避免感觉像是不同人所写的截然不同的故事。比如，昨天因为环境成为浪子的人，因为爱情感召而成为自强君子的浪子回头的故事，跌宕的经历背后是相同地持续探索的自我，这是他的一致性，否则浪子与君子放在一个人身上，会觉得是割裂得像是编造的。这就是人生叙事，将即使曲折跌宕的经历，组织在主题清楚，意图明确的故事中。

而人生叙事对于人具有根本的影响，因为人追求确定性，需要理解事件背后的原因。想象一下，当原始人未知雷电的真相时，电闪雷鸣便令他们感到恐惧；但随着雷公电母神话的出现，即便是不准确的，也为人们提供了一种解释，缓解了他们的恐惧。而当科学更详尽地阐释了雷电原理，人们对雷电的神秘和恐惧感便消失了。同样的，我们人生的经历如果无法得到解释，也会产生困惑，不同经历之间的解释不匹配，也会让我们内耗。这就是人生叙事的价值，将看似不同的人生经历组织在一起。

无论我们是否认识到“人生叙事”的概念，它自然而然地影响着我们每个人。正如每个人都能讲故事一样，一些人是伟大的小说家，能够创造日益精彩的情节；而另一些人的故事则逻辑混乱缺乏条理，凌乱的故事使他们的生活显得混沌不清。有利于人生发展的人生叙事，可以从两个角度评估：统一感和意义感。

人生叙事赋予我们一种统一感，这是幸福和成就感的基石。如果人生叙事缺乏统一感，就会导致内耗和无力感。比如，一个年轻人可能时而因追求金钱而工作，专注于高收入的职业；时而又转而追求所谓的真正兴趣。这种频繁的跳跃导致成果寥寥，反映了人生叙事缺乏统一感，从而自然引发内耗和无力感。无论是过去、现在还是未来，无论是家庭、工作还是学习，无论是兴奋、平淡还是失落，表面上看似不同的经历，一旦找到具有统一感的人生叙事，就能减少内耗、增加坚定。

并非所有统一感强的人生叙事都有利于个人发展。 举例来说，一个女孩可能因家庭偏爱男性而认为自己过去不是好女儿；因婚恋失利而觉得自己现在不是好妻子；甚至预想自己未来也不会成为好母亲。她的人生叙事统一感很高，“认为自己不是一位好女性”的人生叙事却引领着她的人生走向悲惨结局。所以，好的人生叙事不仅追求统一感，还要追求意义感。因为人生不仅仅是一团聚集而又必然消散的能量，也不是社会规范中被设定的机器，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积极主动的主体，我们通过人生叙事找到这个世界我来过的意义。

人生叙事具有如此重要，我们应该如何发挥人生叙事的力量，让其更好地帮助我们更好的人生发展？

要发挥人生叙事的力量，首先要看见人生叙事力量的构成。就像故事自带力量，人生叙事的力量包括讲述的力量、冲突的力量和细节的力量。

为什么叙述对人生叙事至关重要？只有被讲述出来的，才成为故事；否则，它仅仅是消耗能量的飘渺念头。当讲述自己的人生叙事，我们心中的情绪有了出口，不会因为过度反刍而放大悲伤，更不会因为掩饰秘密而消耗能量。要发挥讲述的力量，有很多方式，比如亲朋友好的深入探讨，但是有一个基本点就是给心中秘密找一个听众。即使生活中没有任何听众，至少有一个人愿意倾听你，那就是你自己，通过写故事而非写总结的方式，将人生叙事讲给自己，不要有连自己都隐瞒的秘密。

精彩故事由冲突推动情节，人生叙事也是这样，这就是冲突的力量，我们需要理解冲突，化解冲突，善用冲突。冲突的背后有我们的渴望，这是我们人生叙事的方向，但是冲突同样标识了阻碍，否则渴望已实现，就像没有被阻碍的呼吸不会被觉察；同样，冲突标识了阻碍的同时蕴涵渴望，否则我们会习以为常，被重力拴在地上我们不会觉得是束缚。这就是冲突的魅力，是未满足的渴望，是未接纳的阻碍，化解当下冲突迎来人生新的精彩。但我们往往避开冲突，但冲突犹如内心的双重声音，无论我们是否愿意，它们代表我们的真实需求，我们应当接纳它们。冲突的力量是一股强大而复杂的力量，甚至说不同心理咨询流派的核心都是关于如何理解和化解冲突，这是一件困难的事情。对于我们普通人，即使无法充分理解和化解冲突，但我们不要陷在冲突中成为傀儡，顺应着冲突在内耗中瘫痪，我们能做的是即使纠结也向前一步，任何增进生命体验的事都可以，当有了新的体验，看待冲突的感觉完全不同。

一个精彩的故事充满了细节，否则叫做故事大纲，缺乏灵动和精彩。人生叙事同样需要被细节充实，善用细节的力量。否则人生就成了空洞的宏大叙事，充斥着苍白的伟大和光荣，将对人生的评价误当作了生活本身。活在宏大叙事中，失去生命细节光彩的人比比皆是。如何发挥人生叙事细节的力量？不用宏大叙事来逃避，意义价值只是我们做事的方向，但每一个当下我们更需要直面问题，具体问题具体解决，而非用意义价值逃避需要解决的具体问题。不用宏大叙事来伪装，评价比较只是结果的影响，而每一个当下我们更需要成为自己，真实待己真诚待人，而非用评价比较伪装迎合世人的眼光。用成为自己的方式，去直面问题，这就是人生叙事的细节，优化持续影响人生的细节，人生自然鲜活起来，专注于事，成功只是副产品。

所以，什么是人生叙事的力量？就是真善美的力量。因为秘密和情绪被倾听，不用反刍情绪和掩饰秘密，人变得更加真实，这是真的力量。因为，理解冲突，不成为冲突的傀儡而向前一步，更大的善意理解自己和包容他人，这是善的力量。因为不停留在宏大叙事，细节填充起人生，与有情人做快乐事，美好的你让世界多了靓丽，这是美的力量。

善用人生叙事的力量，相遇属于自己的更真善美的人生。